張振中
在人民公社時期,農村實行“三級所有,隊為基礎”,生產資料集體所有制的體制。鳳陽小崗村掀起土地承包到戶,從此拉開了農村改革開放的序幕。大呼隆生產勞動的生產隊,一去不復返了,退出了歷史的舞臺。然而,大呼隆時生產隊長的私章、石灰印、口哨,令農村年逾六旬的人們仍然記憶猶新,耳熟能詳。
在生產隊大呼隆勞動的年代,農民在溫飽線上徘徊,全憑日復一日在生產隊掙工分養家糊口。一個生產隊幾十戶人家百把人口,生產隊長是生產隊的管理者與決策者,掌管著生產隊的生產與經濟大權,事關農民吃飯穿衣民生問題,俗稱“簸箕王”。生產隊是吃“大鍋飯”的大集體,人上一百五顏六色,出勤不出力的,消極怠工的,偷懶?;?,拈輕怕重的,投機取巧的,游手好閑的,?;^的……存在著干的不如看的,看的不如搗蛋的。干好干壞一個樣,干與不干一個樣的弊端,沒有衡量的標準,老實人吃虧。這些不利的因素制約著集體經濟的發展,激化物資分配敏感的問題,造成人際關系復雜,難以權衡孰輕孰重。
那么,生產隊長是怎樣管理生產隊的,又是如何調動社員勞動積極性的呢?那就是全憑手中的一枚私章,一個石灰印,一個口哨這“三件法寶”,卻把百把人口的生產隊管理得有章可循,井井有條,活而不亂。
私章即個人的圖章,亦稱印章,在長方體的牛角或塑料丕的一端刻上公民的姓名。那年代18歲以上的公民幾乎人人都一枚圖章,是公民在社會活動中經濟往來,財產交易的身份代碼。私章盒是牛角或塑料做成的長方體小巧玲瓏的小盒子,上方有活動的推蓋,私章不用時放在里面。私章啟用時在紅色印泥上輕輕一按,往條據上一戳,姓名脫“印”而出。生產隊長的私章不僅僅是一介公民的身份代碼,而是審核生產隊財務的“公章”。隊長私章一戳紅字變成金,張家要預支5元錢捉豬仔,李家要預支3元錢買煤油咸鹽,王家要預支2元錢買生活用品均須隊長親自審批條據。那年代,生產隊長大多睜眼瞎子的文盲,只得按據蓋章以示審批。生產隊里的出納會計,憑隊長個人鮮紅的印章付款記帳。生產隊年初生產預算方案,年終決算方案都要經隊長蓋章審批方可實施。政府下撥的困難戶救濟款,生產救災款,無利息牛草貸款都須隊長驗印,才能劃撥到生產隊的帳戶上。不要小覷生產隊長的一枚私章啰,在生產隊財務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。
石灰印,一個長方形木匣子,上面有活動推蓋和把手。下底鏤刻著XX生產隊的空心字樣,鋪上一層窗紗布,里面裝著熟石灰粉,只要輕輕往地上一按,XX生產隊的字跡清晰易見。你別小瞧石灰印,他可是生產隊長的專利,是隊長管理生產隊財產不可缺少的“神器”,被稱為隊長的第二枚“圖章”。“雙搶”過后,生產隊稻場上大一堆小一堆的稻谷比比皆是,多則上萬斤少則幾百斤。瓜田李下各避嫌疑,為了防止小偷和看稻床社員監守自盜,每天晚上按鬮號由兩個男勞力輪流看護。于是,黃昏時分隊長分別在大一堆小一堆金燦燦的稻谷上,蓋上石灰大印。那黃澄澄的稻堆上蓋上整齊雪白的石灰印,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十分耀眼。
翌日清晨,隊長仔細檢驗昨夜的石灰印是否挪動,若字跡模湖或字跡全無,立即召開隊委會對當事人進行處罰,甚至報告大隊革委會派專案組查辦,用“紅棍子”專政。所以,當夜值班的兩位男勞力豈敢怠慢,搬張涼床頭對頭地睡睜眼睛覺,豈敢挪動半步,即使夜間下雨也得想辦法遮擋石灰印,否則大禍臨頭,跳進黃河也洗不清。小小的石灰印仿佛成了那個時代“斗私批修”的檢驗器。在大呼隆勞動的年代,生產隊宅前屋后雞口田的田埂上,都有一堆癟葉稻,上面蓋上清晰的石灰印。若雞豬將石灰印毀壞,看雞的人不僅一天工分全泡湯,而且還要倒罰工分??措u的大多數是接受貧下中農監督沒有改造好的“四類分子”,也有照顧年老體弱的人或多子女戶的孩子看雞??措u的人為了不罰當天的工分,成天到晚腳板不黏灰穿梭在雞口田的田埂上,不能讓雞豬毀壞癟葉稻上的石灰印。俗話說,棒槌上天也成精。有的看雞人玩小聰明,用破衣服覆蓋在石灰印上面,不讓雞豬毀壞石灰印。那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,一當被隊長和會計悄悄地發現,一天的工分泡湯了,還有倒罰幾分工。
口哨,是生產隊長集結社員勞動的“號子”。一般動工前以三遍哨聲為信號,頭遍哨聲是預備,二遍哨聲整裝待發,三遍哨聲必須到達指定的田頭。生產隊會計在村頭懷揣工分簿,手拎小鬧鐘如實地考勤著,對遲到的按時折扣當日的工分。因此,哨聲一響,男女社員立即出門,早中晚收工的也要聽隊長的司號。那時沒有手表,中午時分隊長見身影偏西立即司號,哨聲一響,全隊社員蜂擁而歸。最怕的是六月天“雙搶”時夜間的哨聲,當時就流傳一句順口溜“半夜哨聲起,社員跑斷腿”。夜間哨聲一般是緊急集合的“警報”,不是夜間搶暴頭雨,就是起大早突擊割稻拔秧。生產隊長的一個小小口哨,竟然如此命令如山倒。在生產隊大呼隆勞動的年代,社員在隊長的哨聲中一年四季日出而作,日落而歸,在哨聲中守望著那一片貧瘠的土地,面朝黃土背朝天,年復一年勞作著。生產隊隨著那個貧困的年代成為歷史,隊長的“三件法寶”在歷史的長河里銷聲匿跡,蕩然無存,但是生產隊長這“三件法寶”,畢竟塑造著那年代人的靈魂,具有守規守矩,吃苦耐勞,一心為公,不謀私利的品行。
生產隊長不是官,但卻能為“官”一任,大公無私,一視同仁,不偏不倚,獎勤罰懶。生產隊長雖然是大字不識的文盲,但絕對不是法盲,具有很高的思想覺悟和法治意識。隊長的私章不是公章,但比那些貪官手中公章還要廉潔,曾不以權謀私貪污集體的財物。石灰印并非大印卻鐵面無私,公平公正,賞罰分明。刺耳的口哨聲比不上嘹亮的號聲,但也能指揮全體社員按時勞作。
在那物資匱乏生活貧困的年代,生產隊隊長有權無“職稱”,有權無“官銜”,有權無“工薪”,一介泥腿子農民,卻全心全意維護集體財產和社員的根本利益。生產隊長從來不多占生產隊一粒糧食,從來不挪用生產隊一分錢,以身作則,兩袖清風。相形之下難道不令人,在茶余飯后深刻的反思嗎?
稿件來源: 樅陽在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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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: 蔣驍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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